用腦袋作自然觀察


記得將近二十年前搬到台北近郊的山中社區時,常常見到蛇,幾乎每次散步都可以看見草叢裡的蛇或路上被汽車壓扁的屍體,回家車子停在門口附近馬路邊時,也要小心看看開門時會不會撞到掛在竹叢上的青竹絲,偶爾,隔壁鄰居會來敲門要我幫忙抓溜進屋裡的龜殼花。
    但是這十來年很少看到蛇了,晚上也很少聽到蛙鳴,除非特別走到溪邊才能找到稀稀落落的青蛙。

    乍看之下,社區的生態似乎沒有什麼改變,樹林保持得依舊很完整,但是仔細一看,原來蜿蜒於社區馬路的所有排水溝全都水泥化了,甚至大部分都加上水泥蓋,明溝變暗渠,而路邊也全部築上水泥堤。
    這樣的環境,青蛙是沒有辦法生存的,而青蛙少了,以青蛙為食的蛇當然也少了。
    相反的,若是到了一個自然野地,遍地蛙鳴,當然也要小心蛇的出沒,因為青蛙多了,蛇當然也會多。
    這種透過食物鏈組成的生態系,是做自然觀察之前就該理解的,否則你若只想用眼睛做自然觀察,常常會什麼東西也找不到,因為生物為了躲避敵人求得生存,偽裝是最基本的功夫,一個初入門的觀察者往往踩死了許多生物,還直嚷嚷著怎麼都看不到東西。
    因此,在開始用眼睛做自然觀察前,要先動動腦,先辨認出這個地方是屬於什麼樣的生態環境,而這種生態環境該有什麼物種。
    比如說,最簡單的概念,所有的動物,當然也包括人類,都需要喝水,所以想看到稍微大型的動物,附近應該要有水源,當然反過來也成立,若你看到有動物出現,代表附近有水源。
    所有動物都需要吃其他生物來維持生命,而植物只靠最基本的化學物質陽光、空氣、以及礦物質,當然還要加上土壤或空氣中的水,就能存活,有了植物,就會養活許多以它為食物的動物。
    進階一點的生態知識,或者說我們常常會忽略掉的常識,比如說,所有的土地,或者說土壤底下一定是某種岩石,有些岩石如板岩,沒有孔,有些如白堊岩,多孔。無孔的岩石上面比較會積蓄水分,形成濕地,有孔的岩石會讓水穿過而形成乾燥的區域,有些動植物喜歡乾燥的環境,有些喜歡潮濕的環境,就像也要知道什麼植物喜歡比較多的陽光,有的又不太適應強烈的日照。
    來到自然野地,先判斷屬於那一類型的棲地,比如草地,灌叢、森林、濕地,還是屬於河岸或海岸,以及所在地的海拔高度。這些不同的棲地會有不同的物種,事先了解才能知道我們能找到什麼。對人類大腦來說,我們的眼睛往往只看得到我們預期看見的東西,也就是說,當我們不知道我們想看什麼東西的時候,那個東西就算大喇喇出現在我們眼前,我們也會看不到。這句話聽起來很玄,但卻是事實,有很多心理學的實驗不斷證明,包括二十多年來不斷被心理學教科書所引用的——「你為什麼沒有看見黑猩猩?」。
    一位著名的心理學教授請幾位研究生分成二組在辦公大樓的迴廊大廳互相傳球,一隊穿白色球衣,一隊穿黑色球衣,白隊只能傳給白隊,黑隊只傳給黑隊,影片拍攝長度不到一分鐘。在傳球開始近二十秒左右,有一隻穿猩猩服裝的人慢慢走進銀幕,捶打胸部,再慢慢走出銀幕,全長佔影片約三分之一時間。
  教授讓被實驗者看影片前,先給個指令:「請數出白隊隊員互相傳了幾次球?」。等看完影片,回答出傳了幾次之後,教授問:「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回答:「沒有。」再提示:「你有沒有看見銀幕有沒有出現一隻大猩猩?」
  這段影片二十年來在許多國家,無數的場合播過,不管是大學生、小學生還是社會人士,大概有一半的人沒有看到黑猩猩。可是經過這段對話,再讓他們重新看一次影片,結果他們都認為教授把影片偷換過了,因為猩猩是這麼明顯,他們剛剛怎麼可能沒有看到?!
  是的,你為什麼沒有看到黑猩猩?
  因為你正專注在數著穿白衣服的球員傳球,所以其他黑色的東西完全視而不見。
    看見本身是必須經由學習的,不是有眼睛就能夠看見。
  雖然「看見」通常是由眼睛將訊息傳到視網膜,然後會再傳到右腦,因此我們能察覺出現在眼睛前面的東西,但是當這個訊息進入我們的意識而被辨識之前,必須經由左腦來斷這樣的訊息是否重要,是否值得注意,如果左腦覺得重要,我們才能「真正的看見」。
    是的,自然觀察不能只用眼睛,而是要用腦袋,不然我們望眼過去就是一整片綠綠的。
    當我們有了基本的生態知識後,眼中雜亂混沌的環境剎那間就會變得條理分明,當我們知道能夠觀察到什麼生物,然後我們就可以看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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